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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種相思,兩處閑愁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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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種相思,兩處閑愁(二)

作者有話要說: 大宅門裏的勢力眼和窩裏鬥,是瀾兒所沒有經歷過的。她對這些懵懵懂懂,幸虧有個花蕊為她著想。思念親人的味道,是最揪心的。

小姐早早讓奴婢采了幾朵荷花,特地挑了這幾朵最好的讓給少爺送來。這個花瓶還是去年冬天少爺著人送去的,小姐一直讚它淡雅不俗,喜歡的很。”

舜安顏心裏頓時舒服了不少,花雖輕但足見心裏還是有他這個哥哥的。想起多時未曾搭理她,不知她近況如何,便問道:“瀾兒如今可好?”

花蕊回道:“還好。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,沒人說話。”

“那怎麽不來荷塘瞧瞧?”

“小姐說身子懶懶的,不想走動。”

舜安顏一聽就知道所為何事。也罷,她既然先著人送荷花,就表明是來道歉的,自己怎能做小家子氣置之不理。“明天你叫你家小姐早起一會,我們陪她在荷塘邊走走。”

“少爺明天一早不要進宮嗎?”

“我這幾天身子不始,告了幾天假。正悶的慌呢。”

“是”花蕊聽了,歡天喜地的回去。

瀾兒正找不著花蕊,見她興沖沖的跑來,嗔道:“你這丫頭一早溜到哪裏去了,大半天的也不見你的人影?”

“小姐,我剛剛經過花園的時候見到少爺了。我還未請安呢,少爺就趕著問我,說小姐的身子好不好,怎麽這幾天也不見出來走走。少爺又說,池塘裏的荷花開得正好,要早起來賞花。特地吩咐明天要請小姐賞花呢,”花蕊說的自自然然,仿佛真的偶遇一樣。

“哦,那你明天可得早叫我起來。”見有了臺階下,瀾兒也見好就收。其實在她心裏,還是蠻感激舜安顏的。

早晨的風果然清涼,每天起得稍晚一些,光線一強就覺得心中悶悶的。清風拂面,那種久違了的大自然的撫摸,隱隱激起她對原野的渴望。還未進園一股清香之氣撲面而來。佟府果然不是一般貴胄可比,整個花園足有四五畝地,一個荷塘就占了一半。荷塘引入外面的活水,一年四季水色清澈,河底魚蝦清晰可辨。

瀾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層層碧浪,接天而來,點點紅蕖,映日而生。詩裏的意境雖美,卻不及荷塘裏來的愜意。

因為有了荷花這個話題,兄妹的和好便無一絲尷尬。見太陽漸漸高起,瀾兒俏皮的折了一片荷葉搭在頭上。

忽的,瀾兒看到一朵紫色的微微欲開的荷花,驚喜的叫道:“哥哥你看,還有紫色的荷花呢?我還以為荷花只有白色和紅色兩種呢。”

舜安顏回過頭來不解的問:“你沒見過紫色的荷花嗎?昨天你讓花蕊送的幾朵荷花就有一朵是紫色的呀?”

“啊?”瀾兒一時有點犯暈,什麽昨天送花?不過還好,她還沒有糊塗,明白必是花蕊搞得鬼。定了定神說:“是嗎?有紫色的呀?”

花蕊在不遠處自己偷著樂呢,一聽此話趕緊過來圓場:“昨兒早晨原本是沒有紫色的荷花,我給少爺送的時候,正好瞧見了一朵紫色的。想著挺稀奇的,就自作主張的采來插在瓶裏,一起送到少爺的書房了。”

舜安顏並未覺察什麽,只說了一句,“這丫頭挺機靈的。”

瀾兒看了花蕊一眼,心裏說:“你何止自作主張采了一朵!”

花蕊回避了主子詢問的眼神,去應舜安顏:“少爺誇獎了,不過是跟著小姐學了些眉高眼低的。”那樣子擺明了說:“小姐你不願放下顏面,奴婢只能代你去做了。你看,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嘛。”

瀾兒慶幸,幸好還有花蕊這麽一個貼心的丫頭,事事為她想的周全。她得罪府裏的少爺,她就悄悄的給她解圍。

看著舜安顏面上像有淡淡的愁緒,瀾兒想是不是思念公主了呢?舜安顏經常進宮,偶爾也會見到五公主,人多口雜礙於身份,哪裏能單獨說話。尤其知道了公主情同己心,更是平添一段惆悵,徒添兩處相思。

瀾兒說:“這麽美的景色,如果有五公主一起來賞就更好了。”

舜安顏嘆了口氣說:“公主出來,是偷偷的央了四阿哥。無緣無故的,我們怎好去請。”

“可是,我真的好想公主,哥哥能不能給四阿哥說說好話,讓四阿哥再把公主帶出來一次?”瀾兒一半是為哥哥,另一半還真是想念公主。應該還有,她也蠻想四阿哥的。想到此處,臉上也有一絲五公主當日的潮紅。

舜安顏心中暗喜,有瀾兒在中間當著,他去求四阿哥也有理由了。

胤禛聽舜安顏一說,倒也滿心喜歡。湖光山色他也貪戀,怎奈人在皇城身不由己。佟府的一池荷花是出了名的旖旎秀麗,既有人請何樂而不為。

三天後的一早,胤禛和溫憲未帶一個侍從,悄悄地來到了佟府。舜安顏則和瀾兒早早的在角門等候著。許久不見,彼此都有幾分掛心。四目相對的一瞬,有不約而同的心跳。匆匆打了個招呼,一行人就像後花園走去。

胤禛一襲青色長袍,未著任何飾物,更顯的身姿擎長飄逸利落。溫憲身著竹青長裙,普通小姐裝扮,反倒平添幾分溫婉清秀。

二人盈盈含笑而來,迎接他們的也是兩雙期待已久的笑眼。

相見的歡喜不減上次,但眉目裏的期盼已在悄悄變化。溫憲仍和瀾兒傾訴個人的心事,眼角時不時游移到其他二人處。到感覺有些失態,又心虛的收回目光。舜安顏自然感覺到一束熾熱的目光穿透他的靈魂,直擊心靈的最深處。他們期待目光的交集,又在閃爍中掩飾。

此時的賞荷,已賞到眉目眼角處。

空氣漸漸凝滯,相互間的談話漂浮在周圍,氣氛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迷離。

瀾兒忽然間問胤禛:“四阿哥,聽說你的文采很是出眾,那你能背出多少詠荷的詩?你看那邊有一朵彩色的荷花,我們過去看看罷”很拙劣的借口,連自己都覺得說服不了,胤禛卻點頭稱好。其實那一句好裏,有彼此的心照不宣。

二人向前走去,默默的走了幾步,氣氛實在有些沈悶。瀾兒扒拉了一下腦子裏的記憶,想找一些有趣而不傷大雅的事來。想了幾下都覺得不好,也罷,就拿那朵荷花說事吧。

“四阿哥,荷花在詩詞裏或高潔,或嬌妁,可怡情,可寥落。它到底是美的化身,還是殤的流露?”瀾兒沒話找話說。

“我覺得美和殤是相輔相成的。殤因美而流露,美卻因殤而淒然。”瀾兒聽的似懂非懂,一臉茫然。胤禛見瀾兒不懂,笑了一笑,說:“這些太拗口,不講它了。既然你想問詠荷花的詩詞,我倒可以幫你找幾首好的來。”

瀾兒一擺手:“不是不是,我就是這麽一說。不過,荷花我真的很喜歡。四阿哥,你也喜歡嗎?”

胤禛說道:“荷花婀娜多姿,亭亭玉立自古以來無數文人騷客為之而傾倒,我這個凡夫俗子也不例外。暢春園也有一處荷花池,每到荷花盛開我總會流連忘返,只可惜沒有人陪我一起賞花。今日你們兄妹二人好生雅致,偷閑賞花,還會呼朋喚友想著我和纖纖,強如我一個人悶看。”

瀾兒聽了抿嘴偷偷笑了一下,心想豈是賞花想到了你們倆,那不過是一個由頭,而你今天明著是主角,實際上和我一樣是個陪襯,主角在那兒呢。心裏如是想,嘴上卻說道:“哥哥說荷花亭亭猶如公主,高潔又似四阿哥,賞花時想到了這些,所以就邀了公主和四阿哥一起來賞花。”說完,心裏還虛的很,讚美一個男子,說的還這樣露骨,好像是極不雅的。

胤禛聽了有些好笑,說公主亭亭玉立也就罷了,怎麽連我也扯上了。仿佛我和這高潔不高潔的不搭邊呀,他輕不可聞的笑了一下,說:“我倒覺得你和這荷花挺相似的,反勝出纖纖一籌。‘覽百卉之英茂,無斯華之獨靈’。”

剛剛退去的羞澀,重新籠於面上。除了哥哥,還沒有那個男子如此直白的當面誇她,何況又是四阿哥。

見瀾兒紅了臉,胤禛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。他確實沒有唐突之意,更沒有輕薄之心。僅僅見過幾次面,瀾兒的清秀淡雅就給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。今日談及荷花,偶然談到此處,他很自然的將曹植的兩句詩來形容她,心裏並不覺得過分,而是由心而生。看到瀾兒又害羞起來,胤禛只好轉過話題:“你很喜歡荷花嗎?”

“現在很喜歡。”瀾兒答道。

“胤禛不解的問:”那你以前不喜歡嗎?”

“以前只從書上讀過幾首關於荷花的詩詞,並未見過。我也很仰慕它的靈秀高潔,未曾真正見過,所以談不上真正的喜歡。如今親眼見了,才知道碧葉連天,小荷尖尖,真是別有一番韻味。”

胤禛撲哧一聲笑道:“佟府的荷塘是比一般的公侯府裏的要大了很多,說它碧葉連天還未免有些牽強。去年我去山東,因事耽擱在那逗留了幾日。正值六月荷花盛開。放眼望去,湖面上連綿數百裏。碧荷傾天,萬點紅蕖點綴其間。湖天相銜處,薄霧氤氳,似祥雲繚繞。微雨來時,似千裏雲煙欲墜。一人一舟立於湖中間,頓然覺得人之渺小。湖之廣闊,心也隨之豁然開朗,凡塵俗世皆拋於此身之外。”

寥寥話語已將瀾兒帶入無限遐想之中。一舟一人置身花海。雖清麗亦媚人,似灼灼而凜然。設想,如若自己置於舟上,定然懵懵懂懂,不知此身何處來,亦往何處去。

“瀾兒,瀾兒?”喚了幾聲,瀾兒才回過神來。二人又繼續聊些和荷花有關的,無關的話題。瀾兒也由一開始的拘謹,變得慢慢熟絡起來。眼前的少年意氣風發,一雙明眸如同墨染,一絲若隱若現的感傷時時悉堆眼角。她不明白眼前的他,身份尊貴盡享榮華,為何會有揮之不去的一絲憂郁?或許是這份感傷,讓瀾兒覺得胤禛更加親近。那眼光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,也曾溢於自己的心裏,酸酸的、澀澀的,梗在心中難以忘記。

瀾兒拋開身份的束縛,放肆一問;“四阿哥,你好像也有不開心的事?”

胤禛聽後並沒有覺得瀾兒孟浪,倒覺得她秉性率真,憨直可愛。心有所念,口即所言。一如荷花開時娉婷,合時從容。他未答而反問道:“每個人都沒有辦法讓自己只開心沒煩惱,你應該也有不高興的事吧?”

瀾兒一楞,旋即莞爾:“是啊,我也有不高興的事,可也有高興的事。以前我只是一個鄉下的小丫頭的時候,人卻分外的快樂。我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,尤其是母親和哥哥對我呵護備至,生怕我受了一丁點委屈。我和哥哥經常在田野裏嬉戲,原野的風溫柔的拂面而來摻雜著花香,草香,和泥土的芬芳。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記憶,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那樣呵護我,寵溺我。我原本不屬於這裏,現在卻要在這裏度日,不願意又能怎樣?所以,我就沒了快樂。”她也不知為什麽,會把隱藏在心裏的話一傾而出。說後有一種釋放後的痛快淋漓。眼裏有濡濡的濕意,瀾兒長舒一口氣,逼迫眼角的淚隱回心底。不是不願意流露悲傷,而是覺得實在有點不合時宜。四阿哥是什麽樣的身份,那會有那閑情雅致來探尋一個女子的悲情往事。

胤禛也沈默了下來,他隱約聽說佟府寄養在外的小姐接回來府中,也知道她就是瀾兒。畢竟男女授受不親,自己也不會那麽無聊的去問人家女孩子的身世。沒想到,今日一句玩笑話,竟讓瀾兒掏出肺腑之言。瀾兒坦然在他面前表達眷戀曾經生活過的家,她既然挑開了話頭,他索性就此問下去。“既然你如此想念你的家人,為何還要進府來?”

瀾兒慘然一笑,無奈的說:“來與不來,豈是我能決定的。我爹娘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佟家的手裏,縱然我們有萬分不舍,又有何用?”說道此處,語帶哽咽。她輕輕的揚起頭,不讓眼裏的淚水流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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